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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面神入世修行中云思贤云暖青完结版小说

阿彻撤不撤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刚落过一场雨,又迎来惊蛰,空气中本该弥漫着土地清香,闻着便叫人觉得生机充盈。却不曾想,她的神魂还未完全掌控这具女子的躯体,便嗅见一股子腐朽霉气,活像是发黄掉渣的石灰墙面上剥脱了一块厚厚的灰褐色青苔似的。——月老莫不是骗了本神?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刻,界面神彻底降临在了这间简陋的土屋内。弹指刹那,原本下过一场雨变得清浅而素淡的天空中毫无预兆地出现数道绮丽莫名的光带,泛着樱草紫至莲瓣红的流光出现的同时,昏暗的天际霞光乍现,如同日轮坠入地平线激起千丈波涛一般,一座神殿的剪影模糊地出现在光浪正中。百鸟啁啾齐齐响起,却又不像是任何一种凡间鸟儿的叫声。在霞光抚照下,它们呈现出流金的色泽,通身纤长灵巧,围绕着神殿虚影恋恋不舍地舞动不休。山林之中,野...

主角:云思贤云暖青   更新:2024-12-19 18: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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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云思贤云暖青的其他类型小说《界面神入世修行中云思贤云暖青完结版小说》,由网络作家“阿彻撤不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刚落过一场雨,又迎来惊蛰,空气中本该弥漫着土地清香,闻着便叫人觉得生机充盈。却不曾想,她的神魂还未完全掌控这具女子的躯体,便嗅见一股子腐朽霉气,活像是发黄掉渣的石灰墙面上剥脱了一块厚厚的灰褐色青苔似的。——月老莫不是骗了本神?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刻,界面神彻底降临在了这间简陋的土屋内。弹指刹那,原本下过一场雨变得清浅而素淡的天空中毫无预兆地出现数道绮丽莫名的光带,泛着樱草紫至莲瓣红的流光出现的同时,昏暗的天际霞光乍现,如同日轮坠入地平线激起千丈波涛一般,一座神殿的剪影模糊地出现在光浪正中。百鸟啁啾齐齐响起,却又不像是任何一种凡间鸟儿的叫声。在霞光抚照下,它们呈现出流金的色泽,通身纤长灵巧,围绕着神殿虚影恋恋不舍地舞动不休。山林之中,野...

《界面神入世修行中云思贤云暖青完结版小说》精彩片段


刚落过一场雨,又迎来惊蛰,空气中本该弥漫着土地清香,闻着便叫人觉得生机充盈。

却不曾想,她的神魂还未完全掌控这具女子的躯体,便嗅见一股子腐朽霉气,活像是发黄掉渣的石灰墙面上剥脱了一块厚厚的灰褐色青苔似的。

——月老莫不是骗了本神?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刻,界面神彻底降临在了这间简陋的土屋内。

弹指刹那,原本下过一场雨变得清浅而素淡的天空中毫无预兆地出现数道绮丽莫名的光带,泛着樱草紫至莲瓣红的流光出现的同时,昏暗的天际霞光乍现,如同日轮坠入地平线激起千丈波涛一般,一座神殿的剪影模糊地出现在光浪正中。

百鸟啁啾齐齐响起,却又不像是任何一种凡间鸟儿的叫声。在霞光抚照下,它们呈现出流金的色泽,通身纤长灵巧,围绕着神殿虚影恋恋不舍地舞动不休。

山林之中,野兽纷纷拜伏在地,虔诚地朝拜着这忽然现世的神殿。

这一刻,世上每一个身处不同区域的生灵都见到了这般奇异的景象。有人深深垂下头去,有人伸长脖颈眺望,亦有人露出不屑的神情,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被它吸引住了目光。

连她床前啜泣不断的妇人都停了泪,抬头往窗外看。

她趁妇人走神之际眉头微蹙着,潦草地接受了身体的记忆。

被她取代的女子名为云音缈,确实如月老对她所言,是宰相的女儿。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千金,而是宰相早已抛弃的糟糠妻留下的累赘。

她名义上的亲爹上位得可不光彩,为了攀附权贵抛弃妻女另娶他人,又在不知道真相的母女二人辗转来到京城之后,解释自己以为她们早在饥荒中饿死。

虽如今已有了妻室,对妻子也是情深义重不肯纳妾,但知道对不起二人,故而将她们接入府中养着,反倒落了个有情有义的名声。

再说母女二人自从入了府,便被当做猫儿狗儿似的圈着。

这女儿又长相丑陋,既没随了她懦弱温柔的娘亲,也没随了她空有一副道貌岸然皮囊的亲爹,对于宰相来说自然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除了忌惮她出去胡乱说以外,倒也没有对她多关心几分。

与其说云音缈二人是被宰相养着,不如说她们是被软禁着。

“云音缈?倒是好听的名字……”

虽然对月老的安排不甚满意,但界面神很快适应了这样的背景。

按照那老头的说法,自己此次下凡是为那根他不慎缠错的红线历劫。历劫么,总不至于轻轻松松的。

由于太久没有开口,她的声音沙哑微弱,几如蚊蚋低鸣,妇人却一下子醒神,猛地回过头抓住她的手。

饶是云音缈也被她的反应之快惊了惊,下意识往后倾,见眼前的妇人噙着泪,怕吓着她一样轻声询问:“音儿可是好些了?”

云音缈刚降落于此方世界,神魂上携带的神力早将这具身体上的伤治愈。

只是为了不让对方看出破绽,不得已,她只得扶住额头,佯装虚弱:“好些了,只是这头仍有些……”

可这次不等云音缈说完,乔玉红便匆匆抚了抚她的面颊上的碎发,好让久病的云音缈看起来齐整些。

乔玉红一面拉着她站起来一面低声且快速地道:“既好了便赶紧同娘亲去参加你妹妹的寿辰,前厅摆了宴,你可同娘吃些好的了……”

她语速急切,快得倒像是自言自语的碎碎念了。

其他人那样羞辱她们母女,她还依旧愿意去那样大庭广众的地方。

虽然她也心知肚明,去一次,曾经伤疤便会被揭开一次,所有人都会拿她们的“死皮赖脸”取笑。可她为了几口吃食,为了被其他人看几眼亦或是像个正常人般与他人交谈几句,乔玉红依旧想去。

可以说,母女二人之所以沦落到今天的地步,除了那丧良心的宰相,乔玉红委曲求全的精神也功不可没。

思及此,云音缈顿时有些无奈。

她轻巧地拂开乔玉红紧紧钳制着她的手,迎着她不可思议、仿佛不知道素来听话的女儿怎么就不懂事了的眼神,放缓了语气:“娘,你有没有想过正是你表现得任人欺凌,我们才被云老狗这样对待。”

“不可如此!”乔玉红一听她这样说便猛地瞪大了双眼,伸手便想捂住她的嘴。

看她眼神虚浮不定,多半是在惧怕暗处的什么。

云音缈一手拦下,给了她一剂定心丸,“今日既是我那极受宠的妹妹生辰,云老狗不会多耗心思在已经废了的你我身上。”顿了顿,已有些严肃,“若你再自甘堕落,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这话平平淡淡,却不知戳到了乔玉红哪根神经。

她整个人似乎一下子沉凝下来,像是紧绷的弓弦突然松懈了。

云音缈沉静地凝视着她,她目光中的力量似乎比母亲的拍打更令人心安。

沉默蔓延开,像悄悄涨起的潮汐,又被一声叹气打破。

“……小孩子尽说胡话,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神仙,”她瞥开视线,目光幽幽地投向远处,“若不抓住能给人留下印象的时机,我们可早就饿死了。在这家里,比我们更低贱的,大约只有厨房偷食的老鼠。你,我,”

那一双时时刻刻装满脆弱的、无辜的、憔悴的眼睛,那一双瘦骨嶙峋,眉骨突出的眼睛,此刻望向了这个世界上与她最为亲近的女儿的肉身,“两个丑角罢了。你可曾见过戏班子里逗不成人发笑的丑角的下场?”

云音缈被她眼中满溢的通透的决然看得一震。

她于人类的了解确实太少了。原以为不过是个懦弱的母亲,却原来早已深谙这后宅的规则。

她说的那些蠢钝的、溜须拍马的话,句句皆是她用脸面给她和她的女儿换回来的活下去的机会。

毕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愣怔许久,她才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算是认同了乔玉红所说的弱者的生存之道。

正当乔玉红以为突然醒来显得有些不对劲的女儿听话了的时候,乖乖跟在她身后沉默地走着的云音缈忽然唤了声“娘”。

“怎么?”乔玉红下意识地回道,而后,她被自家女儿接下来的话彻底震碎了她一贯维持的假面。

“引人瞩目,不是成为笑料才可以的。”

“我要我的出现,让敌人,成为笑料。”


因为云音缈最后甩出的那道封印,神体在虐杀殇魔后便自行飞回了神殿陷入沉睡,并未再造杀孽,而失去控制的冤魂也在神力洗涤下逐步恢复了意识,步入轮回。

或许是无意,或许是心存感激,总之这些游魂在轮回路上浩浩荡荡地载了一个不该带走的魂魄,惹得接应的鬼差都吓了一跳。

“这位上神……这位上神她不该来这,这一看就还活着啊,你们把她带过来也没用呀。”

鬼差好说歹说,这才把一群熬得失去了记忆,单纯得宛如初生婴儿的鬼魂说得放弃了带着恩人投个好胎的想法。

他好不容易联合着召唤来的其他鬼差处理好这一大批突然涌入的亡灵,一转头却发现云音缈不见了。

再一看,发现是不知道谁的魂器载着她逆着黄泉往凡间去了。

估计是主人最后的意识想报答恩人。

死了几百年的鬼差忽然想流泪:……希望十殿阎罗不会因为他的疏忽把他宰了。

几日后,瑞应王朝。

偏僻的小巷子湿冷异常,几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少年用力踹着蜷缩成一团的女孩,为首的那人愤怒地吐了口唾沫,恶狠狠道:“就你也敢在老子的地盘上要饭?!还敢不敢了!”

但她除了闷哼,再发不出别的声音。然而渐渐的,连微弱的闷哼声也几不可闻。

其中一个混混胆子小,见情况不对有些慌乱:“老大,老大,她好像没有气了。”

“死了就死了,怕什么,官府管的过来?”混混头子轻蔑地笑了一下,可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后,忙不迭道,“快走,来人了。”

路人倒还好,撞上捕快可不好脱身了。

陈妈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鸟兽散状跑开的小混混们,和一个满脸血污地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小姑娘。

陈妈愣了愣:“造孽,造孽。”

她急忙转起手中的佛珠,扭头就想走,却被一声微弱的低呼绊住了脚:“救救我……”

“……”

“……算老婆子我行善积德了。”

良久,陈妈轻叹一声。

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入冬了。

这日下了雪粒子,簌簌落在新开的腊梅枝头上,倒让雪里沁入一丝异香。

紧闭的大门被嘭地推开,身着杏黄色薄衫的少女被推了出来,另一名穿海棠红色袄裙的姑娘紧随其后,指着她的鼻子大声呵斥道:“若非小姐善心,你早冻死在冰天雪地里了,哪里有如今的好日子!!”

说罢,她却眨眨眼,焦急地示意她不要顶嘴,继续道:“小姐叫你去采雪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不要不识好歹!”

棠枝羞辱似的将之前解下的小围脖往少女头上砸了过去,转身狠狠地砸上了房门。

这围脖是小姐赏给棠枝的貂毛小围脖,平时她可稀罕得很的。

昙蕊了然,摸了摸貂毛便围在了自己脖子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雪,没事人似的跑去给那位小姐采雪去了。

犟归犟,真没饭吃饿肚子可不好受。

不知为何,自那日被陈妈救起来后,她身体就比以前好很多,甚至要比健康人还好,不见生病不畏寒冷,连哑症都不药而愈了。

但她一直感到隐约有什么地方不对,因此从未与任何人说过。

陈妈是问月山庄的佣人,而问月山庄则是瑞应王朝中最富有的江湖势力,那日她出门正是准备买几个丫鬟回来,刚巧捡到昙蕊。

这名还是杜小姐取的,在那之前,昙蕊一直被二丫二丫地叫。

但杜小姐杜思月并非什么善心人,她仗着自己的长相与庄主旧情人有几分相似在山庄里做了小姐,骨子里却善妒的很。

那日,她见昙蕊长得有几分姿色,便将人要了过来,门一关就让她学狗叫讨好她。

昙蕊当即大闹一通,气得杜思月又叫又骂,把下人唤来劈头盖脸指责一通,却也不敢把庄主叫过来,毕竟她有的只是一张脸,而山庄里和她长相相似的女子一抓一大把。

从此,她便发了狠地要“教导”昙蕊,势必要她知道谁是主子谁是仆人。

可她万万没想到,真闹到要把昙蕊赶出山庄的时候,昙蕊又突然服软,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她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喘不上来。

就好比今日。

昙蕊喜滋滋地拿着竹筒出去了,远离了不讲理的杜小姐,在山庄里的日子倒也悠闲。

出去时正巧遇上陈妈。

她虽然地位不高,可相好却是山庄里的大管家,这里头住的小姐们没有一个不想巴结她的,也就杜思月舍得下血本,以入主问月山庄后还她卖身契、并赠黄金百两为筹码,换她的一手消息。

陈妈虽然与大管家是相好,可他算得上位高权重,怎么可能只陈妈一个人老珠黄的情人?她为自己做些打算也是应该的。

当然,除了那些交易外,杜思月平日的月供也分出小半入了陈妈的账上。

好歹是自己救回来的人,陈妈看昙蕊总带着特殊的情绪,好像是后悔捡了个刺头,又像在看着自己修来的实体福报,总之,她停下了脚步,朝屋子里努了努嘴道:“她又为难你?”

“算不上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左右杜思月使的那些法子恶心不着她──饿肚子除外。

这孩子,恐怕是被打傻了。

陈妈有些怜悯地望着她摇了摇头,转了转手中的佛珠便推门走了进去。

昙蕊不在意地笑了一下,继续拨弄着梅花上的积雪,直到竹筒半满时,陈妈才出来。

杜思月满面感激地亲自把她送出门,笑盈盈道:“多亏陈妈来一趟,否则……”

她语意未竟,与陈妈心照不宣地一笑。

再看陈妈怀中似乎揣了什么,她也很满意,望向昙蕊,犹豫片刻才说:“那孩子,我看也不容易,虽然犟了点,可也该不是认死理的主,稍微罚下便罢了。”

“您说的是。”杜思月很给面子地点头,扬声唤道,“昙蕊!”

“小姐。”

她瞥了眼她手中半满的竹筒,干干净净地盛着半杯雪,想着她倒没有消极怠工,心里好过了些:“看在陈妈的面子上,手中的活你暂且放下吧,去送她一程。”

转头又换上笑脸,“陈妈慢走,雪天路滑。”

到小院门口其实也不过几十米的路,昙蕊搀着她走得仔细,青石板上结的冰可不是好玩的。

临走,陈妈忽然凝视着她,没头没脑地说句:“以前没看出来,想不到你与她也有几分相似。”

“什么?”

她拉着她的袖子,语速极快:“今夜申时,凝夜阁。”

什么意思?让她去么?

还没等她问,陈妈已经转身走了,留下昙蕊一头雾水。


神秘的小珠子沾染了竹松的气息,自然而然地便可带着二人直入瑞云谷所在之处。

竹隐感受到有人闯入,泛着不详光泽的翠色藤蔓来势汹汹地拧成一条巨蛇,高昂起三角状的头向他们急冲而来。

云音缈既不闪躲,也不防护回击,只是负手半悬在天空之中,平静地伸手,松开五指,一枚淡青色的珠子正在其中。

若仔细看,其中一抹冰蓝星星点点,有如一道银河波光流转其间。

巨蛇在即将撞上二人时急急地刹了车。

藤蔓散开,青袍中年人显出身形来,面上带着狂喜,对着那珠子疾走几步,才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云音缈,眼中有几分显而易见的警惕:“这……你们是从哪弄来的?”

看来还没被猝不及防的惊喜冲昏头脑。

“机缘巧合。但它来源我清楚,绝不会给瑞云谷引来灾祸。”见竹隐仍像是半信半疑,她只好道,“我向界面神发誓。”

此话一出,天空中顿时滚过两道雷。

界面神向自己发誓?这能信么?

因此天道仅仅意思意思地打了下雷,意为我知道你发誓了,退下吧。

不过竹隐却瞳孔骤缩,大受震撼,毕竟天底下一个誓言就能让天道作证的大能屈指可数。

这样的大能没有算计自己的必要,而界面神在凡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神,权威性很高。

他一下子又和善得像当初想把二人拐进谷里的小老头,笑吟吟地引起路:“国师和国师夫人准备先吃些东西还是先谈事情?”

“你换还是不换?”曲常幽上前一步,从云音缈手里取过珠子。它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中,光华诱人。

他轮廓深邃的五官被光映出幽深的阴影,声音清冷,带着莫名的蛊惑,“我们并非只有避世珠这一个选择。”

这话不全是诓竹隐的。

虽然避世珠确实稀有,在世人所能接触到的书籍中,瑞云谷是唯一被记载的拥有它的地方,但若没有避世珠,没有遇到强劲的敌人的话,以二人的实力最多只会被冥气入侵,调养几天也就恢复了。

沉吟半晌,竹隐垂下眉目,深鞠一躬:“既如此,二位随我来吧。”这是退让了。

云音缈偷偷给曲常幽比了个大拇指:干得不错。

要不是曲常幽逼了一下,这磨叽的小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换。

曲常幽瞥见,微微勾起唇角。

依旧是那间小竹屋。

他们原以为竹隐会将避世珠放在隐秘安全的地方,却不曾想人家第一次见面就带他们来这了。

不过接下来,他们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烦请二位替我设下结界。”竹隐胸膛正中,隐隐透出了数道光芒,如同正午的日光透过藤蔓缝隙,与此同时,一股清冽的香气渐渐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这味道……

云音缈心里一紧,身体已先于大脑反应将竹屋反设禁锢。

蛮横的禁锢比普通的结界强力许多,一缕光、一丝气都泄露不出去,几乎将此处变为一个独立的空间存在。

她这时也终于明白避世珠为何对竹隐来说极为重要,除去避世珠是竹松陨落前留下的物,可以帮他沟通天地之力化而为己用外,也能够帮他藏匿住自己的气息。

他的原身是上界独有的托月藤。看他与竹松的渊源不浅,估计是他带下来的种子。

托月藤藤身粗壮弯曲若蛟龙,传说是受了雪龙心魄滋养的仙藤,见雪飞花,花可强镇神魂,因而魔极为喜欢用它来辅佐炼制傀儡,也难怪他活得这么小心翼翼。

竹隐的胸膛正中如同崩解了般,一根根翠色的藤蔓彼此分开,但藤蔓之下却没有血肉模糊的景象,而是一枚被白光簇拥着的深紫色避世珠。

原来先前给他们看的,只是个仿品。

此时,曲常幽手中的珠子也有了异动。他松开手,那珠子便直直地朝着竹隐的胸口飞了去。

两枚珠子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奇特的联系,它们放出的光华彼此纠缠,慢慢调转着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避世珠叮当一声掉落在地,滚到了曲常幽的脚边,而竹隐胸口也重新被藤蔓合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满室异象肃然一清,他的气色似乎都好了许多。

“这珠子有来头。”他满意之余又有带着点困惑,“多谢国师。只是,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奇珍。”

曲常幽弯腰捡起避世珠,颇有几分嫌弃地吹了吹上面的灰:“谢错人了,要谢本座的夫人。”失去了光华的加持,这珠子看起来质朴得仿佛一文不值。

他用着在场的人都能清晰地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白长这些年了,却没点眼力。”

竹隐虽然看上去过于老实,但还是明白曲常幽弦外之音的,当即对着云音缈深鞠一躬:“多谢国师夫人。”

“不妨事。”云音缈其实不在乎这些虚礼,不过倒是多看了曲常幽一眼,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替自己说话,“此物无名,也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你想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吧。”

“甚好。那不才便唤它万象珠吧。”

而多年后,这枚珠子几经辗转,最终落入末日里一位绝望的少女手中。当然,这都已是后话。

拿到避世珠后,云音缈二人又回了一趟北境王府,尚未踏入后院,就听到了一阵不像人的嘶吼。丫鬟们尖叫着跑出来,胆子大些的家丁抄起棍子冲了进去,可畏惧于陈凌锐的身份和武力,试探几下还是不敢上前。

云音缈远远一看,见他神情呆滞,却双目赤红,极具攻击性,暗道一声:“坏了。”

她飞身上前,曲常幽则紧随其后。她从背后紧紧抓住陈凌锐的一条手臂,却没料到此人肉身力量竟然如此强横,竟然隐隐要突破先天之境,一时不察,险些被反震开。

他的动作顿了顿,接着奋力地扭过身子,凭借着本能意图攻击妨碍了自己的人。

好在曲常幽趁他不备抓紧时机在他背后以灵力画了一道简单的符箓,顿时封住了他的四肢百骸。

云音缈见他失去了行动力立刻松手,高大瘦削的男人顿时如同一块木头一般倒在地上。

她反手加固封印,神情严肃:“这是命魂游离在外又受魔气侵袭了,我们时间不多了。”深吸一口气,她道,“出发。”

“那位大人可不会轻易让我们穿梭位面。”曲常幽拧眉。

他指的是界面神,界面神掌管时空法则,不可轻易挑衅祂的权威。

“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她直视着他的双眼,坚定道,“相信我。”


下人们欺软怕硬的现象并没有出现,或许是祝璨儿夸大其词,又或许他们比较谨慎,想看看曲常幽回来后对云音缈的态度。

她一觉睡到第二日中午,才听见外头喧喧嚷嚷的,披了件外衣出去,才从下人们口中得知是曲常幽回来了。

他似乎状态不佳,身边的人围了好大一圈,挤的挤吵的吵,饶是气血充盈的云音缈看了也直堵心,更不用说苍白虚弱的曲常幽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急还是真的蠢。

她微微蹙眉,快步走上前去,口中喝道:

“肃静!慌乱不堪成何体统!”

神言出法随,即便她的神力万不存一,在出声的一刹那,在场的所有人还是齐齐噤声,不约而同地望向她,如听军令。

“大夫留下,其他人干该干的事去,别碍手碍脚。你们俩搀着他回屋子。”

点了两个尚且清醒的暗卫,她才看见方才混在人群中,故而没一眼看见的祝璨儿,想起醒来时没见到她,于是顺口问了句,“你也在这?”

祝璨儿一愣,却有点慌了。她听见曲常幽回来后,想也没想就冲过来了。

可按照规矩,云音缈才是她的主子,于情于理她都该先向夫人禀报了再随她一同前来。

但她实在想看一眼国师大人、她未来的夫婿……

在汹涌人潮中见到他时,她呼吸都停了停。

那虚弱得犹如晨光中细碎尘埃一般的男人,却也如同泛着光似的耀眼,一眼便能与其他人区别开来,令人想到合拢低垂的金莲。

她几乎一下子明白为何有人悄悄在背后称国师为堕神。行事乖张应了“堕”,出尘绝世应了“神”。

这样的人,日后会纳她?

一想到这样的未来,又想起北境王陈凌锐对她自小的培养,拧着衣角,两颊便飞上了两抹红霞,端的是鲜艳欲滴,娇俏可人。

她急忙利用身份之便挤到曲常幽身边,伸出小手便想摸一下他的额头,却被尚且清醒的鸦羽一刀拦住。

“做什么?”鸦羽言语冷漠。

这女子身份低微,眼神闪烁,不安好心。

刀气锐利,毫不留情,一点不像旁人因着她贴身婢女的身份让着她,她只能急急缩回手,一双眼楚楚可人地抬起来望向他,准备说出关切话语的一瞬间,云音缈便到了。

她声势如虹,一下子震得全场的人安静下来,却也震醒了祝璨儿的梦。

后怕猛地反了上来,她顿时心如擂鼓,就要跪下。

谁知道云音缈只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了一句话后便不再管她,好像真的只是随便一问。

加上对她的第一印象又是和善,祝璨儿一下子膝盖也不软了,腰板也挺直了,只微微屈身道:

“奴婢愚钝,长至十五仍心性不定,见前院吵闹,便想着来看看,不知道是国师回来了,忘记禀报夫人。”

云音缈听了不免皱眉。

这哪里是愚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她年纪小不懂事,此时再出言指责倒像是委屈她了。

况且……

见她微微俯身的模样,哪里是奴婢该行的礼,这分明是姨娘对正妻的礼!

这小丫头,恐怕心大着呢。

虽然对曲常幽无情,也不介意他搞几朵小桃花,但祝璨儿显然已经坏了规矩,没把主子当主子。

云音缈当然不是什么傻白甜,她掌管时空,去过蛮荒也去过科技时代,什么样的人都见多了,拂开她道:“你也退下,自己去戒律堂领五个板子。”

祝璨儿脸上笑意僵住,下意识抬头:“嗯?夫人为何……”

“你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做什么问我原因呢?”她垂眼看她,长睫敛着,本就深邃的眸子更暗不见底。

不像暗无光日的天空,倒像是,布满枯骨的深渊。

祝璨儿被这么看着,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额头上冷汗涔涔而落,多的话一句没说当机立断直挺挺跪下,耳力好点的暗卫都听到咯嘣一声闷响。

她果断俯身磅磅两个响头:

“奴婢知错,不该见夫人和善便动不该动的心思,奴婢罪该万死。夫人宽宏大量,五个板子罢了,奴婢这就去领罚。”

一番话干干脆脆,说完便起身弓腰驼背碎步走了,动作快得很。

有眼色。倒不知是好事坏事。

云音缈仅在她身上凝眸一瞬便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昏迷不醒的曲常幽,只是看着看着,一抹隐晦的疑惑便浮上心口。

界面神殿最外层的迷阵理应只对那些意志薄弱或神魂有损的人伤害极大,拥有破碎神格的曲常幽怎么都不该被身为凡人的暗卫抬回来。

看她神色有变,微微抿唇,伸出食指轻点在国师极为脆弱的眉心上,见识过她的力量的鸦羽忍不住心惊肉跳了一番。

可他不仅没有阻拦,甚至抬手示意其他兄弟稍安勿躁。

不是他相信国师夫人,而是有伤在身的他们加起来也未必打的过她,还不如静观其变。

况且…不知为何,他隐约中觉得主子昏迷得怪异,就算是顶尖的太医来了都没法看,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云音缈静息凝神,柔和浩大的纯粹神力裹挟着精神力缓缓地从指尖流入曲常幽的眉心。

本已经做好了被他体内破碎神格攻击的准备,谁知它们一开始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却在触及她的力量后乖顺地离开,只在远处守着。

连曲常幽本身的识海都对她没有一丝抵抗,那抹力量宛若一尾游鱼进入大海。

云音缈只为自己的侍神和他疗伤过,以为是自己的神力性质特殊,没往心里去。

检视了一番,发现他的精神似乎遭受过极大的重击和碾压,识海隐隐有些溃散,连忙用精神力化为丝线将破损边缘缝上。

绑在灵魂上的红线还未解开,她可不想等他死了,再过十几年去找他的转世。

缝合的过程有些疼痛,昏迷中的人又过于脆弱敏感,冷汗一滴滴地从他的鬓角滑落,唇色渐渐惨白。

给他把完脉不明所以的大夫一起身就看到他的状态忽然恶化,生怕这事跟自己有关,连忙禀了告退。

似乎为了寻求支撑的力量,曲常幽无意识中紧紧握住了云音缈的衣角,口中溢出几个音节。

“……帝……鸿女……”

云音缈动作一顿。

旁人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知道。

因为那是她真正的名字。


谢如之近些日子迷上了抄佛经。

虽然半懂不懂,但在绢纸上写下一行行簪花小楷时,总能获得片刻宁静。听到那消息时,她也只是顿了顿笔。

一点墨自笔尖滴落在即将完成的佛经上。

她惋惜地看了许久,还是将它揉碎了丢在一旁,在新的纸页上重新撰了一行字。

谢如之偏偏在这时来了,他朝服都不曾换下,径直向她走来,见着桌上的纸团,好奇打开看了眼:“写得好好的,怎么扔了呢?”

他如今不让太监宫女传报,渐渐的,谢如之习惯了他不知何时便会来。

搁下笔,走过去替他更衣,漫不经心地回道:“滴了墨便脏了,我不要。”

就算她似乎只是随口提起,唐景闻言仍是浑身一僵,他不敢问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生硬地岔开话题:“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出去走走。”

“冷宫终年阴暗,如今我在阳光下是睁不开眼了。”谢如之毫不在乎地说起这事,模样就像在说今天中午吃了什么,轻描淡写却让唐景心中犹如针刺。

她本不是这样的。

可如今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鲜活恣意的少女早就被他送进冷宫化作枯骨了,在他有预谋地接触并让她爱上自己的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了她死亡的结局。

他们的相知相识本就是他为了夺得皇权的一场计谋,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卷入这场戏,他在演这场戏时不自觉地用了真心,可帝王的真心又值几两?

在利用完她的家族,剪去了她的羽翼,看着她狼狈不堪地祈求自己不要杀她的亲人时,唐景的心里竟然生出了极为古怪的报复感。

他想起她往日骄纵的模样,像是终于吐出一口淤堵在胸口的浊气。

明明已经贵为天子却还要虚与委蛇那么久,数次低声下气地哄着她的小性子,实在令他感到颜面尽失。

唐景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哭花的妆容,半分心疼也没有。

他隐忍的那些年和谢如之牢牢地绑定在一起,他视她为耻辱。

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

他将一直承蒙他恩宠的小宫女封为才人,两日晋升婕妤,三个月封为贵妃,耳鬓厮磨时少不得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话,可总又恍然惊觉这些话他早已说过。

不知哪一日,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却觉得有些恍惚。

他的记忆重新倒带,所有模糊泛黄的旧日如同忽然翻涌的泉水,压在回忆最深处、他原以为最不愿想起的回忆被一股脑地带了出来,清晰得如同昨日发生。

他终于想起了曾经被她一举一动牵动的心绪,想起她温软的身躯和生气时欲坠不坠的泪珠——谢如之性子倔,生气总不乐意哭,可又忍不住,于是憋着嘴噙着泪,唐景曾经觉得她那样可爱的紧。

但那日,她被打入冷宫的那日,她的脸上只剩苍白的绝望,好像燃尽的灰烬,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不断滚落,几乎要连成串。

他顿时心如刀绞,再也忍不住,下朝便将她从冷宫里接了出来,见到她时,她茫然和困惑的眼神几乎要化为实质把他的心给剜出来。

他在心中发誓以后要待她好。

可三个月不曾碰女人,哪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忍得住?

那日在去惠平宫的途中,他恰好撞到了柳玉茹。那是一个极温柔的江南女子,她的语调和眼神都缠绵软糯,无论是与过去还是现在的谢如之相比都是两个极端。

哪有那么巧的呢?偏巧就撞上了。

唐景心知肚明,可他看着柳玉茹,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个晚上他没有敢去见谢如之,可第二天他还是来了。

自从从冷宫中出来,谢如之便总是面上淡淡的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在冷宫生活的两年便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

他只想知道,她会不会因为这事生气。

可她仅仅垂着眼,宛如一尊丧失了所有生气的木偶,平静地描着她的经书。

他就那样看着她,心中百味杂陈,终于没忍住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起来,谢如之一时不察,低呼了一声,手中毛笔脱落,墨汁溅了两人一身。

谢如之的记忆又回到那个雨夜,暗沉的天色下,四溢的血迹也近似黑色。

短暂地失神片刻,谢如之便挣扎起来。

唐景手劲实在是大,捏的她腕骨生疼。

见她皱着眉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唐景第一次萌生出无力感,好像自己做什么都无法干扰面前女子的心了。

笔墨纸砚铛啷啷滚了满地,是唐景扫开书案上所有杂物强硬地将她抵在桌上,一手将谢如之两只手腕擒在头顶,另一只手撑在桌面上防止她跑开。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微微颤抖着,像是在祈求:“谢如之,不要不理我。”

她温热的呼吸喷吐在他的脖颈上,沉默许久:“臣妾不敢。”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她第一次自称臣妾。

这话简直冷如冰霜。

唐景微微起身,定定地看着她,好像第一次认识她。

她看不懂他的眼神,只是忽然感觉自己被打横抱起,强烈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环住了唐景的脖子。

“既是朕的妃子,那今日便侍寝吧。”

谢如之自下而上地抬头看他,只觉得天光刺眼,她看不真切。

幔帐摇曳,烛火燃了一夜未眠。

她顺从无比,没有拒绝。

这夜后,唐景还是时时来看她,总给她带些新奇的小玩意。

曾经他也会给她带这些,但那时他势微,给的都是精挑细选拿来的,如今他是九五之尊,奇珍异宝数之不尽,最终递上来的,经过了无数人的手。

可他带过来时未必看过,谢如之也没有用过。

时日久了,她也奇怪自己重活一世的意义在哪,与唐景互相折磨么?

她摩挲着血红的骨笛,悠悠地望向偌大宫闱,只觉得陌生。

这骨笛也越来越安分了,明明初来时还十分躁动。难道跟她一样认命了么?

若要谢如之自己选,她宁愿所有的一切在那个雨夜戛然而止。

强行续写已经落下句号的故事,只会将残余的情分越磨越薄。

本来她还可以妄想如果当初被接出冷宫,两人之间会有何不同,可惜这事真的发生后,便只能直面这平淡而绝望的结局。

谢如之深切地怀念着曾经爱恨都炽热分明的自己,奈何岁月磋磨,爱恨纠缠,暗地里阴暗横生,过往种种,无处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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